如果仔细去推敲人生中看的第一部情色电影的话，我大概率会想去聊一聊《大开眼戒》。这部电影在惊悚和神秘的氛围下，以性、婚姻为出发点展示了曲折的剧情，更主要的是，电影中那荒诞却又现实的成人聚会，总会让我不自觉联想到 作家 | 渡边淳一 的情色小说——《红城堡》。这是一种“诡异”的体验，在不同的故事中构建了略带晦涩、阴暗的联系，或许源自于它们共同给予我的震撼，或许也源自于它们本身带有的相似属性。

渡边淳一是我一直较为喜爱的日本小说家之一，但坦白说，我并没有看过他太多的作品，记忆中能找到的唯二的两个，一本是短篇小说集《女人的手》，还有一本便是《红城堡》。之所以对其情有独钟，或者说记忆深刻，一部分是因为他小说里的故事，用比较夸张的话来说，震惊我妈一百年！！另一部分，这些故事陪了我在大学里另一段特殊的时间。以至于，我一般不与人做直接的分享，但忘了是和谁，应该也是个喜爱阅读的朋友，我主动分享了《红城堡》。

然而我今天并不想讲情色电影，也不想说《红城堡》的故事，我大概率想讨论的东西是从《大开眼戒》到《红城堡》到《女人的手》，这一系列作品背后带给我的东西，然而为了阐述它我又不得不去找个引子，这个引子就是我最近观看的，改编自渡边淳一长篇小说的同名电影——《失乐园》。

作为渡边淳一的代表作，《失乐园》对我来说有着较为特殊的含义，如果要总结起来，那可能就是敬仰，带有一些敬畏和距离，总是想接近，却又不忍心去看。

渡边淳一在1995年开始连载《失乐园》，在90年代日本经济泡沫里，用性、情欲引发了一场文化震荡，用极为偏僻的视角去审视了生死、伦理和爱。2003年，渡边淳一凭借该作获得了菊池宽奖，该奖项主要奖励对日本文化事业做出突出贡献的创作者或集体，较为熟知的获奖者还有，创作了《千与千寻》的宫崎骏，出演了《入殓师》的本木雅弘。

《失乐园》里的故事并不复杂，单纯的线性叙事直白地诉说了一段婚外恋的悲剧。拥有完整家庭、在经历多年婚姻已无法与妻子相爱的久木祥一郎，与年轻貌美、但婚姻不幸的松原凛子相爱了。二人在工作伙伴和家人之外构建起了自己的小世界，享受着隐藏起来的性与爱，在灰暗的人生中分享着属于彼此的秘密。

然而随着凛子丈夫的揭露，婚外恋的事情东窗事发，久木丢了工作，凛子受到家人的指责，美好的恋情支离破碎。即使久木已经与家庭和解，准备与凛子长相厮守，却因为凛子丈夫的威胁和控制，凛子无法从悲惨的家庭中脱身与之结合。为了真正逃离一切，凛子与久木最终选择了一起服毒殉情。

故事最后的画面，是美得骇人的一幕。赤裸相拥的二人，用嘴互喂毒酒，在性爱的高潮中，双双死去。人们发现他们的时候，失去生命的僵硬躯体紧紧贴合难以分开，裸身的男女在死后似乎真正融为了一体……

用死亡来将生命深化，用生命的凋零表达爱欲的膨胀，爱情的悲剧似乎从来都没有过变化。然而，这如同樱花飘落般日式的死亡舞曲中，这看似美妙的恋歌到底是谁扮演的角色？有性，有爱，但大部分是颓废。

《失乐园》里展示出来的爱太过于极致，并非仅限于情感的表达上，而是整个人物在爱情中所处的环境。久木与凛子的恋爱中，没有工作纷扰，没有家庭琐碎，二者的相拥比起因为爱意的凝聚，更像是在寒夜里相遇的旅人抱在一起，靠着彼此的体温躲避世间的冰冷，企图从痛苦的不幸中脱逃。

他们的恋情中有股灰暗的气息，仿佛颓圮的老屋中飘出的败坏的尘雾，透露着腐朽、落寞和死亡的味道。他们就这么一头扎了进去，背依激情的性，闭上眼睛，发出安详的呻吟。他们的爱，是爱着彼此，还是更像爱着这灰蒙蒙梦幻的迷雾，祈求沉睡在里面永远不醒；或者，他们爱得太过极致，彼此就成了迷雾，靠着肉体的性才能相互交融。

当我们谈论爱情时究竟在谈论什么？

韩炳哲在 爱欲之死 中将爱定义为能够看见他人的能力，准许“他者”的存在，去承认自己的不足。在这种情景下，去讨论的爱变成了对消费同化的抗议，对效率社会的控诉。“如今，爱被当成一种享受的形式被积极化了。”被能力和业绩统治的世界，爱情必须只能永远积极性和顺从性，不能带有一丝消极意义，因为那样，爱情便不符合消费主义的道理。

所以，爱欲在消极面的消失之后便死了，存在着的只有模拟着虚拟爱情体验的消费买卖，人们一边扼腕叹息，一边如同被毒药麻痹了神经似的瘫在其中。

《失乐园》里充盈着颓废的爱不是爱欲。韩炳哲的爱欲是拥有消极面的激情，从原始的情绪中调配着对他人的好奇，以至于想成为他人的冲动，甚至放弃自我，爱欲是能够让异己存在的东西。久木和凛子的爱里漫灌的是性欲和迷离。

但如果这不是爱，那这又是什么呢？如果去追求完美的爱情，给爱欲定制了种种严格标准，岂不是又跌入了消费的陷阱里去？如果说，现在爱欲的死亡是因为人们想要在爱情里寻找自我的绝对优势，那么，可否这样说明：爱恋中不去寻找自我优势的原欲就是爱欲。

这样，《失乐园》里的爱就成了最纯粹的爱，这种极致的表现将成为人性里珍贵的东西。可是，我们能够去承认性欲和迷离站在人类亲手捧着的璀璨皇冠的顶尖上吗？

这时候，我们或许要去讨论一下，什么是性欲，什么是迷离。